1996年的爱情
那时我们分手三个月,他艰难地想着是不是应该回头来找我,毕竟他好不容易才下了分手的决心,并且冷血地坚持到最后。而我,此时很可能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了,按照惯例来说,一个伤心的女孩子是很容易被别人的温柔融化的。
于是他把这三封信藏在了衣服下面。他想要一个答案。
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他再回头找我,我会多么的高兴,会不顾一切地飞奔到他面前告诉他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怎样都可以。可是当他的信真真切切地握在我手中时,我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情。下课回来的同学们看到桌上东西立刻明白了,她们欢呼着真心真意地为我高兴,我默默地看着她们的笑容,心里一片茫然。
不知哪个房间在放唱片,一首英文老歌,“回到你爱的人身边,还是留在爱你的人怀中……”,低沉的歌声盘旋在楼道里,反反复复,低回不已。
走在夜风中,我突然感到筋疲力尽,疲惫不堪。
我考虑了半个月,决定去重庆一趟。我要亲眼看看我是否还值得回头。那时是十一月中旬了。
我没有回信也没有打电话,一个人坐上了去西南的火车。车到重庆是凌晨五点,我换了两趟车,还走错了一段路,凭着记忆找到了他的学校。那时是早上七点,天还只是蒙蒙亮。因为是星期六,校园里还没什么人,静悄悄的。
我碰到了一个高中时候的校友,他看到我惊讶极了,主动提出带我去剑虹的宿舍。我也觉得这么早一个人去男生楼不方便,就和他一起上楼。那个校友敲开了门,进去嘀咕了几句就走了。紧接着,剑虹衣衫不整地冲出来,看到站在漆黑的楼道里面色苍白的我,他愣住了。
那时,我清瘦了许多,剪了齐耳的短发,站在阴暗的楼道里,只有一束早晨的微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到我脸上,显得脸格外的煞白。那一刻,我心里平静得象一潭止水,三千里旅途中所想的一切在这瞬间都化成了飞灰,在风里扬了。我看着他惊异的、表情复杂的脸,突然什么感觉都消失了,没有痛苦也没有兴奋,没有悲伤也没有高兴。我穿越了千山万水来寻找一个答案,现在我不想知道了。
我决定坐当天晚上的车回北京,剑虹执意要去陪我买票。他留了我四天。我们好象又变回了一对相爱的恋人,可是,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他拉我的手时,我会下意识地把手缩回去。我害怕。我就象一个曾经被烧伤过的人,即使取暖时看到火苗也会不寒而栗。
圣诞节的夜晚,留学生唱诗班照例端着蜡烛来每一栋学生楼唱圣诞歌,所有的窗户都推开了,学生们把头伸出窗外,应和着他们的歌声,他们站在雪地里,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唱着一首又一首祝福的歌曲,烛光中的笑容是多么的温暖。我们挥着手臂大声地用各种语言向他们祝福圣诞,分享着这个不分国界相亲相爱的时刻。
这一年,我经过了大悲大喜的起伏,笑过,痛过,挣扎过,终于归于宁静。那以后我也有过很多感情的经历,但是我刻骨难忘的始终是1996年。那一年我受到了我青涩年华中最大的伤害,也遇到了最爱我的三个人。我得到了太多珍贵的体验,想通了许多东西。无论我曾经怎样痛苦过,我总相信那是生活对我的馈赠,我始终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