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的爱情
他送我回家,一路上不断地说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之类的话。我反问:“我寂寞的时候,你会来陪我说说话吗?”他点头说:“会的。”
分开后最初的几天,我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怎么也想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有一天傍晚,我打电话给他,叫他出来。他不置可否,但还是来了。我喜气洋洋的穿上第一次约会时穿的裙子,梳了两条辫子,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和他一起出去散步。他显然没话可说,我却兴高采烈地说这说那。我们坐在花坛边时,已经凌晨一点了。我自言自语地说:“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呢?要是能死在你前头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太难过了。”他敷衍着我说:“你会长寿的。”我抬头想了想:“对,我还是死在你后边的好。”一边说一边靠住他的肩膀:“要是我先死了,你老了以后怎么办呢?我不要你老了病了没人管。”
痴人说梦一般迷糊了一个晚上的我,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突然清醒过来了。
之后一直到我走,我们没有再联系。
在那些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的日子里,我没日没夜地挣扎在现实与梦境之间。整个夏天,我每天一早起来,对着镜子梳理好剪短的头发,表情平静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可是父母一走,我就不能克制地倒在地上哭。整天对着电视,可是什么都不能看,因为什么都会刺激我。转一个台,是体育节目,再转一个台,是言情片,再转,是无休止的“是你给我一片天…”看什么我都会哭,眼泪流到地板上,湿了衣服。
开始的一个月我不能睡,整夜的睁着眼睛无法入睡,失眠的痛苦几乎快把我折磨疯了,我只希望能安稳地睡去,就不会去想我们之间的事,不会去想那些我想不通的事。
后来,我终于能睡着了,可是我却发现情况并没有好转。每夜梦中,他都会出现,我们还象从前一样好,快乐的我完全忘掉了现实。可是每天当我快要醒来的一刹那,残酷的真实又回到面前,每一缕光线都在提醒我,那些时光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什么都不是了。那半梦半醒之间,梦境与现实之间,心中真的好象被撕裂一般剧痛,痛得我一睁眼眼泪就会涌出来。我真的怕自己睡去,因为我总会醒来。每晚枯坐在阳台上熬到深夜不敢去睡,那时我发现,我的眼泪是冰凉的。
离开长沙的那一天,剑虹打来电话说要送送我。我们客客气气地推来推去半天他还是坚持要来。
那天他迟到了,我快走到巴士站时他才急急忙忙地跑来。开始我们一直心平气和地寒暄着,非常客气地互相谦让着。进站时,我感叹道:“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变成陌生人。”他笑着说:“不管怎么样,你都还是我最贴心的朋友啊。”“可是对待朋友也不该是这样啊!”他低头看着脚下:“那,我们总是同学,是朋友吧。”我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怒气:“我不是你的朋友,永远都不是。我们做不成恋人,就什么也不是。”曾经那样亲的两个人,曾经那样爱过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再退一步做朋友呢。对我来说,这是无法做到的事。分手后浸透了我的悲伤突然变成了愤怒,我提着行李在站台上快步往前冲,他小跑着跟在后面,“你别发火,别发火。”
面对面站在站台的尽头,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这一生,最单纯最干净的感情是被你破坏掉的。不管怎么说,你欠我的。”他低下头:“我知道。对不起。”
火车最后一次鸣笛时,我一定要上车了。我仰起脸:“杨剑虹,你这一辈子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爱你的人了。”他突然伸手把我揽进怀里,脸贴在我头发上。我默默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在我放开他的手离开的那一刹那,我在心底默默地说,再见了,我永远不会再见你了。我不能爱你,至少我还能离开,我一定要给自己勇气离你远远的,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