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和母亲|我的父亲和母亲-吾爱吾妻
父亲
南方夏初的一个上午。
福弟和才弟都上学去了。母亲和往常一样,用碾碎的米专门给父亲熬了粥,还有一小碗剁成细末的瘦肉汤。父亲躺在床上,已不能自理。昌弟扶起父亲,吃了几口他说不想吃了。但看上去神志还算可以。
父亲已经病了3年,在县医院做过手术,1973年夏天还由三叔护送到武汉进行过检查。我带父亲到当时的武汉军区总医院,那是全武汉市一个水平很高、很有名的大医院。拍了片子,几位有经验的医生说,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和三叔只好又护送父亲回良才村。
父亲知道自己患了不好治的病,他内心一定是很痛苦的,但言谈中丝毫没有流露出来。他很乐观,凡是医生说的办法,凡是民间流传的偏方,他都试过。但一年来病情未见好转,而且更加严重了。
我从小就没听父亲说过自己经历过的的苦和难,父亲历来给我们讲的,都是一些快乐的事情。至于他的苦和难,父亲只埋在心里。这几年,父亲就一直把痛苦埋在心里了。
大约8点,父亲说,该打针了。刚好赤脚医生小廖来了。她与往日一样,给父亲静脉注射葡萄糖。连父亲都知道,就是补充一些能量而已,不是治病的药。忙乎了一阵,小廖说葡萄糖推不进去。过一会她又对昌弟说今天算了,就走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不祥的征兆。
从小我就知道父亲是一个硬汉子。平时种田是一把好手,耕、耙、栽、割样样在行,风风雨雨从来没歇过。家乡盛产竹子,家里用的筐子、篮子、竹箕,还有鸡笼、鱼篓等等,都是父亲编的。父亲削篾片很有功夫,一次可以同时削两片甚至三片。他操着锋利的篾刀,灵巧得近乎神奇。有时一边削还一边唱当时流行的“洋歌”——“嘿啦啦啦/嘿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地上开红花/全国人民大团结/打倒了蒋匪帮……”
有时候又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后来父亲买来一套木工工具,无师自通,又干起了木工活。从此,家里的桌椅板凳,以及窗户门板,都是父亲自己做。房屋和农具的小修小补,也都是父亲自己包揽了。后来我考上大学,用一个小木箱装衣服到学校,那是父亲在水利工地上利用休息时间,弄几块木板敲敲打打做成的。这个小木箱跟随我从良才村到大城市武汉,从武汉到农村搞斗批改,到部队农场劳动锻炼,又回到武汉。经过几十年,多次搬家,多次折腾,我始终把它保留着,那是父亲留在我身边的唯一的纪念了。
在农闲的时候,父亲有时还要到柳州等地跑肩挑的活儿。他到柳州买了旧废钢铁,挑回良才村,卖给打铁铺打农具,攒一点血汗钱。一百多斤的担子,近二百里山路,一般是五天一个往返。去来路上花四天,在柳州进货一天。
每次父亲从柳州回来,除了满担的货物,还有一包糖和满肚子的新鲜故事,这是孩子们最高兴的了。父亲给我们讲在柳州见到汽车、火车,讲城里有很多高楼等等。有一次还带回了一张相片,相片里父亲坐在飞机上。那张相片装在镜框里,挂在厅堂的墙上。这可能是良才村最早的一张相片了,远近的人看了都知道父亲坐了飞机。后来才知道,其实父亲是站在飞机模型后面照的相片,并没有真正坐过飞机。
从小我们就从父亲那里知道,走出良才村,外面还有一个很精彩的世界哩。在我们的童年,这可是最好的启蒙教育。对外部世界的好奇与期望,无形中是好好学习的一种原始而相当凑效的动力。
算起来那时父亲三十多岁吧,身上总有一种豪气。父亲喝酒不多,但可以大碗吃饭,大块吃肉。说话高音调,笑声高分贝,极富感染力的。父亲解放初期当过乡长,后来成立人民公社,又当过大队长,在那个年代,也算是农村里有过脸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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