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和母亲|我的父亲和母亲-吾爱吾妻
记得1958年冬天,作为大队长的父亲,扛着一面红旗,领一帮人去修水利,几个月没有回家。一个星期六下午,学校放假,我便步行近20里路到工地上去看父亲。在一个用竹席搭成的工棚里,父亲正在生病。一个土医生在给他治疗,头上插满了针灸。父亲历来乐观刚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倒下。他无力地问了几句学校的情况,就叫我到几里以外的外婆家去住。他还特别交待,不要告诉外婆。他不希望儿子看到他无助的样子,这是父亲的性格。
父亲同时也是一位充满爱心的人。听母亲说,祖母生三叔时,家里正揭不开锅,连稀饭都吃不上。那时祖父在外面给人家锯板子,好久没有回家。伯母婶婶们劝祖母把三叔送人算了,免得刚出生就饿死了。父亲是大哥,才十多岁,他坚决不依。他到地里掰来正在灌浆的嫩玉米棒,剥下嫩粒,煮熟了给祖母吃,磨出玉米浆喂三叔。就这样度过了春荒,三叔也终于没有送人。
后来祖母病逝比较早,三叔只有七八岁,又是父亲一手把三叔抚养成人,还送他上学校读书,后来当了老师。
有一年村里廖大叔一条腿突然红肿,不能走路。大家把大叔抬到医院,指望吃点药打几针就可以回家。治疗了一段时间,医生却说要截肢,不然会危及性命。父亲听说后,带几个人赶到医院,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廖大叔一抬就走。回到村里,又与乡亲们一起,到处寻医问药,硬是把大叔的腿给治好了。后来大叔当了国家干部,如果没有一双能走能跑的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父亲当乡长的那几年里,全乡父老乡亲谁家缺粮,谁家缺穿,谁家有难,他都清清楚楚。我亲眼看到他给瞎眼石大叔家里送过救济粮,还给孤儿阿诺送过救济棉衣。
赤脚医生走后,我一直没有离开父亲的房间。父亲好像睡了一会儿,醒来就说,再来打针吧。显然他还记得刚才没有打进去。昌弟从厅堂进来说,小廖已经走了,明天再打吧。父亲听了,又睡着了。
在我从小的印象中,父亲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不管什么事他都喜欢试一试。
解放初期,听说外地开始兴修水利,身为乡长的父亲从县里请来技术员,在村子附近的几条山沟转了一圈,选定了两条沟,作为兴修水利的坝址。技术员走后,他便带领乡亲们利用两个冬闲,靠肩挑背扛,修了两条水坝,建成了两个水库。至今,这两个水库仍然是良才村抗旱保丰收的保障呢。
我印象最深的是父亲在1954年试种第一块早稻。那时家乡一带方圆几十里都种一季稻,俗称中稻。听说外地有种两季稻的,同一块田粮食产量增加一倍。但谁都不敢试。种早稻得三月份育秧,四月份插秧,万一秧苗冻死了,一年的口粮怎么办?一家人吃什么?父亲却敢一试。从三月育秧,到四月插秧,父亲每天都往田里跑几趟。经过精心打理,到6月份,父亲的两分水田稻穗饱满,开始泛黄,乡亲们啧啧不已。那时家乡不种油菜,也不种小麦,满垌的中稻还没抽穗,真可以说是万绿丛中一点黄。父亲的两分早稻田自然引来成群麻雀的好奇与欢欣,这些小家伙根本不把稻草人放在眼里,父亲和三叔只好天天在田埂上赶麻雀。看似有几分难堪,实际上父亲心里充满了喜悦。父亲的试验成功了,第二年大家都种起了早稻。小鸟们欢欣雀跃的范围自然也更加广阔,也就不再集中到父亲的田里来了。
良才村的山上原来长满了松树,但材质不好。又是父亲第一个从邻近的宾阳县引进杉木苗,在村子对面山坡上自己家的地里种了一小块。在土地肥沃、雨水充沛的环境里,加上父亲的汗水,只两三年时间,那些小杉木便已蓬勃成林。后来,种植杉木就这样在村里推开了。如今家乡的杉木一片连一片,一坡连一坡,不仅解决了本地用材,还有外卖的。
这三件事至今在故乡仍然传为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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