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和母亲|我的父亲和母亲-吾爱吾妻
我和昌弟坐在父亲身边,谁也不说话。窗外阳光明媚,但我们心里都很压抑,充满了无奈。大姐已经出嫁,大弟在部队当兵,两个妹妹,一个在工厂当工人,一个在水利工地上当“铁姑娘”。只有昌弟与母亲照护着父亲。我接到三叔电报,从武汉赶回,今天是第四天。父亲虽然长年病着,但我们一直不愿去想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
家家户户已经下田,村里静悄悄的。屋外母亲在喂鸡,我们听到几只鸡在欢乐地啄食。父亲还在睡着。
从懂事开始我就有一种感觉,对父母来说,我们几个孩子是他们沉重的负担。特别是进入完全靠工分养活一家人的时期以后,各种副业不能做,那根随父亲走南闯北多少年的扁担,也不能跑肩挑的门路了。这种重负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几个孩子也正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经常被一种依稀可见的希望支撑着。
五十年代初,村里的女孩是不上学的,但父亲说,只要考上学校,不论男孩女孩,都可以上学。大姐在村里的同龄人中,是唯一读到高小毕业的。后来两个妹妹都读了中学,要不是“文革”耽误,说不定她们还可以读大学的。小孩们都上学,就更苦了父母了。那个年月,想弄一点钱不知有多难,但父母从来不叫苦,只鼓励我们好好读书。
那年我在三里镇读初二上学期,要开学了,但学费还没有着落。父亲二话不说,扛一根很重的杉木,送我走三十多里山路,到三里镇上卖了几块钱。他只留下五分钱吃一碗素米粉,其余全给我去交学费,又走三十里山路回家去了。那时为卖这根木头,父亲是冒了风险的,如果检查严格,不仅要没收木料,还会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
从初二下学期开始,在县里工作的舅舅伸出援助的手,把我接到县城上林中学读书,后来一直供我到大学毕业。舅舅的帮助无疑给父母减轻了很大的负担,但以后几个弟弟妹妹先后上学,父母肩上的负担也仍然是很重很重的。
如今,父亲的孩子们,有三个本科毕业,两个专科毕业,一个中专毕业,在故乡可谓家喻户晓,成为乡亲们用来教育自己孩子的例子。这是乡亲们对父亲的孩子们刻苦读书的夸奖,更是对父亲当年远见卓识的褒扬。我一直以为,“远见卓识”这个词,父亲是当之无愧的。
大约9点钟,窗外的几只鸡已经吃饱,扑扇着散去了,窗外又恢复了静悄悄的安宁。
父亲再次醒来,他说我想喝水。
我端来小半碗温开水,昌弟又把父亲的枕头垫高,用瓷汤匙给父亲喂水。父亲喝了两勺,又睡着了。这时我和昌弟都注意到,父亲的头往里侧一偏。我们先小声唤着,父亲没应声,大声唤着,父亲没有醒过来。母亲从厨房里过来又唤着,父亲还是没有醒过来。
五十五岁的父亲,就这样走了。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一盏生命之灯走向熄灭。
按照家乡习俗,我们为父亲办理后事,十里八乡的人们唏嘘不止。那天,我们送父亲上山时,由八个人抬棺材,五十多岁的廖大叔亲自参加抬,而且走到最前面。“文革”结束几年后,国家曾经针对解放初期担任过乡干部的人发过一个文件,内容是可以作为国家干部办理退休。但此时父亲逝世数年,此事对他还有什么意义呢?父样的身份一直是农民。当然我也一直是农民的儿子了。
我一直在想,作为始终是一个农民的父亲,他不可能做出什么伟大的业绩,但我从来不认为,父亲的一生因此而注定只能用平凡来形容的。
直到父亲逝世三十一年后的今天,我仍然这样认为。
母亲
那年冬天母亲得了一场大病,到县医院治疗以后,就一直住在县城珍妹家里。母亲能通过电话与我说话了,这是母亲最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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