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女人的周末
阿眉终于笑了,开始有些难为情,后来是真真实实的高兴。我的夸大其词熨平了她心中的皱纹。我们碰了一下杯,为理解万岁。然后顺着这个话题一路说了下去。我们越说越热烈越说越高兴。阿眉苍白的脸颊也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当我不再独身时我常常想起这些,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令人回味无穷。
这顿饭就着对所有男人的神往怨恨和对所有女人的蔑视情绪断断续续吃了两个小时。我们终于说累了也渐渐觉察到话题离我们的初衷越来越远越来越无聊。我们收住了滔滔不绝的嘴巴。
要去的那个有演出的酒吧总是人满为患,所以该去占座了。
我们去的正是时候。好象是为我们特意预备的一样,就剩下最后一张两个人的桌子。而且今天他们显然加了座,桌子和桌子之间只有半米多的间隔。我们的左边是一堆一对合了资的情侣,男的是外国人,女的是中国人。右边是两个男的,国籍不太可考,一会儿英语,一会儿香港电视剧里的洋泾浜普通话,一会儿是鸟语,可能是香港或东南亚的商人。我们一人要了一瓶科罗那。然后花十分钟把那对合资情侣研究了一通。
酒吧永远是不可理喻的地方,包括状态声音和气味,你既可以感觉到自己置身于熙熙攘攘的生活洪流之中,你也会意识到自己实实在在蜷缩在一个孤岛,什么都离你既近又远,飘忽不定,这是一种多么诱人的距离!大家都有很多话要向对方倾诉,争先恐后扯着嗓门。如果你的声音飘扬在音乐之上,那么你会感到自己更富乐感。人声在一片嘈杂中跌宕起伏若隐若现扑朔迷离。这里的气味有时鬼魅有时温情。
今天演出的乐队叫SOUL KITCHEN,译成中文是:灵魂厨房。可以想象厨师抡开了膀子把各种各样的灵魂煎炒烹炸的情景。主唱是个年轻男孩,剃着很一般的寸头,穿着很一般的T恤和大头皮鞋,是我喜欢的样子。第一首歌振聋发聩,名字是“让我离开”,它分开人群一下子来到我的面前。歌手的声音在吉它、贝司、鼓组成的音乐的浪潮里象只小船颠簸。我听到:
“……哪怕有个鼹鼠的地洞也好,让我离开!……哪怕有双苍蝇的翅膀也好,让我离开!……
哪怕有个鼹鼠的地洞也好,让我离开!……哪怕有双苍蝇的翅膀也好,让我离开!”旋律不断地重复并且加强,最后的歌词已经变成了困兽犹斗的呐喊。空气中有什么分散的东西经由一种微妙的力量被聚在了一处,有什么东西被点着,劈劈啪啪冒着火星,他们的音乐以燎原之势占据了每一个角落。阿眉也完全抛弃了白领温文而雅的做派,和着节奏疯狂地鼓着掌跺着脚。人们的情绪象干柴烈火雄雄燃烧,一屋子的人撕心裂肺地叫道:“让我离开!让我离开!”音乐在第十遍让我离开时嘎然而止。在堆满了人的屋子里充斥了一秒钟的寂静。音乐的空白和节奏的缺失让台下的疯狂情绪显得杂乱无章而不堪一击。人们很快整理了一下心情回到了高谈阔论之中。
我喝完了第二瓶酒,点了一支烟也给阿眉点了一支,她重重地吸了一口,鲜艳的橘红色顿时从灰暗的烟头灿然升起,象一轮微型的旭日悬挂在黑夜的尽头,我用手掌蒙住眼睛,然后从手指缝里回忆的太阳的颜色。夜很长,我们是匆匆赶场的演员,也许提前到来的黎明会让我们早一点退场。阿眉吐出了一个烟圈,浅蓝色的烟雾变换着形状轻飘飘地远去,带着烟草古怪的味道,有时香有时让人作呕。烟和酒精一起把每个人的脸都变幻变幻,变幻得判若两人。阿眉刚才热情闪亮的眼睛在烟雾迷漫的空气中重新变得迷茫,好象沉在海底的贝壳,她的烟快燃尽了。一分钟前手舞足蹈的她蒸发了,消失了。人的眼神是最容易受到岁月侵蚀的。十年前的她虽然有与生俱来的忧郁,不会具有这样迷离的目光,目光是一面不能擦拭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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