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我的爱
礼堂里,聚光灯孤独地照着空落落的舞台,伊凡静静地坐在舞台下,当年她就是坐在那同一个位置看杨光洒脱自如地弹奏着那首《月光》,看他的身影在幕后渐渐隐去,此刻那琴音还仿佛绕梁不止。直到深夜,舞会也已经结束,系领导来巡查,惊讶于这里还有一个寂然在座的女生。伊凡静悄悄地站起来,离开。身后传来大门紧闭的声音,再回望时一片黑洞洞的深邃和无言,像一个不苟言笑的老人。
伊凡毕业后去了一家报社,并且全身心投入工作。每当有人问起她的个人问题,她总是守口如瓶——她舍不得让自己的爱情成为人们信手拈来的餐巾纸。伊凡知道自己钻进了象牙塔里,也知道这是偏执的行为,偏执就偏执吧,她只要自己心中那份至美的爱情。后来,伊凡把自己的爱情变成了一册装帧和印刷都很精美、价格也不菲的诗集,并用《日安,我的爱》来命名它。
高薇在第二年深秋结了婚。伊凡目睹好友被一个男人牵着手走下花车,走向婚姻的殿堂,目睹爆竹、彩带和纸花漫天飞扬又纷纷落下,她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笑。
若不是高薇那个深秋季节的婚礼,伊凡的命运也许会不同。
婚礼上,伊凡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注视着自己,因此很不自在。婚礼快结束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溜了出来。
街上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阵阵寒风夹着落叶和雨滴打在身上,她不禁寒战了几下。
“宁伊凡,等等。”刚骑上自行车,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嗫嚅着。
伊凡停车回头看时,林斯尘正在背后望着她。
林斯尘家在遥远的农村,毕业后千辛万苦作了城里教师,过着单身生活。
他回宿舍的路应该正相反啊。伊凡正想着,一件外套已经递了过来,只好把它穿在身上。
本想避雨的伊凡现在只想快一点到家。林斯尘陪着她,一路无语。
到家的时候,大雨已经滂沱。
“快进去吧,我走了。”林斯尘说着掉头而去。
“喂,你的外套。”伊凡在背后喊。
“不用了,反正也湿透了。”林斯尘随着话音消失在雨中。
第二天,伊凡洗净并熨平林斯尘的外套,却一连几天不见他来取。她没有多想,随手把外套放在衣柜里,仍然等着他来取。
这天,伊凡结束了采访,刚回到报社门口,就见高薇穿着一身新婚的红装,圆睁着两眼站在那里等她。
“嗨,你可真不够意思!”高薇很生气。
“怎么啦?”伊凡不解。
“还怎么啦,人家林斯尘因为送你挨了淋,得了肺炎正躺在床上呢。”
伊凡愕然,高薇不由分说地命令:“走,和我一起去看他。”
潮湿黯淡的墙壁,凌乱堆放的方便面、书籍、衣服和鞋袜,浑浊的空气,这就是林斯尘的单身宿舍。舍不得住院的林斯尘刚从医院输液回来,正软软地躺在床上。伊凡暗自惊讶于他生存环境的恶劣。高薇二话没说,挽起袖子就开始打扫,不一会儿,屋里变得整洁有序。
最后,高薇将一堆脏衣服扔到门边说:“这个我可不管,太臭。”然后她放下袖子说了句“回家做饭去啦!”便飘然而去。
伊凡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给斯尘剥了一只橘子。刚上市的橘子又酸又涩,斯尘皱了皱眉。尴尬地坐了一会儿,伊凡将门边的脏衣服统统放在盆里拿去了水房。
伊凡和斯尘的交往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林斯尘的肺炎刚刚痊愈,身体还很虚弱,伊凡的父亲因心绞痛猝然离世。这个打击几乎击垮了多年来与父亲相依为命的伊凡,她泪雨滂沱地呼唤着父亲。斯尘拖着虚弱的身体帮助伊凡送走了父亲,两双孤独的手别无选择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