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初恋
告别的时候,是在倦远的家中。我先走了的。当时我甚至没有和他握手。依稀记得他是站在倦远他们的身后,一直看着我的。他的眼神中没有伤感,没有别绪,也没有热情。如果说有些不一般的情感的话,就是有着不少的怜惜。对了,是怜惜。除此之外,更多的,却是冷漠,我想,是故作的冷漠。而我却一直在笑,也许在他看来,也是故作的?实在是烦了倦远的叮嘱了,我赶紧笑着告饶:“哎呀,阿姨啊,我要走了!我们来个热烈点的西式告别吧。”说着就抱住了倦远,在她肩头的一刹那,我凝住了自己的笑容,眼神找到了他的,他的眉头皱了皱,仿佛,被刺痛了一样。
“妹夫,我们就不西式告别了啊。”我松开倦远,冲大家微微笑了一下,摇摇手,就带上门,把自己丢在冷秋的屋外了。
“你的皮肤很白。”他看看我的手,笑着赞道。
走累了的时候,我们就坐在岩石上,把他的画板拿来垫在下面。“不然会有寒气侵上来的,你会着凉的。”他这样子说。
“你的手真美。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男人的手。”我摊开他的手掌,轻轻用唇碰了一下他的手心。
“美?哈哈,我也从来没听人这样来讲男人的手。”
“但真的是这样的。昨天看你画画时,我就注意到了。那时就想,这双手做的任何事,都会是非常美的。”
“手套都买不来呢。”他笑着嘟哝一句。我没有回答,专心看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不停地拿手指使劲按着又突然松开。
沉默了一会儿后,自言自语一样,他又轻声说着:“我希望我会遇到一个爱的人,娶她,让她套住我。不然的话,我很担心自己。”
“很难遇到的呢。你有很难被控制的另一面。”我仍然低头将他的手指绕来绕去。
“你也一样。”他俯下身子。“你……是在逗我玩?对你有什么好处?”贴在我的耳边,他清晰地问着。
我有点震惊,对这样的问题。刹那间,不知道怎样回答。
“没有,我没有玩。我知道没办法解释。但我的确……”我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你……你是在玩?”
“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情当时很快乐,可过后呢?过后会怎样呢?”他同样冷静地凝视着我。
我转过头去,看着山色。树枝是枯黄干裂的,寒风是凛洌迫人的。人们总爱说烈风怎样摧残着枯树,但如果他们这一刻站在这座老山上,就会懂得,不是的,这样的枯枝是需要这样的冷风的,在巨石和黄土之间,它们是一对沧桑的情人。寒风随意咆哮着,老树欲碎欲裂的身姿则是对它最好的呼应。在苍白的天穹之下,它们互相懂得彼此,欣赏彼此;在它们的眼中,风的嘶尽心声、树的宁碎还舞,都是爱人最热烈的情怀。所以,风,可以尽性尽情地猛刮着,树,可以漫山遍野地枯裂着。
他一直没有再说话。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回答。其实,这个答案我们都知道。“我们有将来吗?不会有的吧。”我低下头,声音有点无力。
“五年,至少三四年。我需要这些时间来做事。不论遇到的是谁,都要等我这些年。”
“你知道,我等不了的。”
“我知道,”他轻轻地说着,“我知道。”语气又加重了些。
我突然觉得风吹得很冷。于是把他的手展开,将脸颊贴了上去,
“可我喜欢你。”我听见自己这样苍白地说了一句。
“喜欢是很容易的。可不是爱。我只想爱我将来的妻子。爱要用尽全心。”他的回答很认真。
“你用心了吗?这一次?”我抬起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