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我准备好了
认识他的那个夏天,他还是个孩子。我比他整整大三岁。
在火车站接我的时候,他浅浅的笑,让我的陌生感一扫而光。他很细心的帮我背着本来不很重的肩包,和我一起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
也许同是外来人的缘故,我们在那半年走的很近,经常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共同分享对方的喜乐哀愁。
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美,希望一直延续下去。在孤独的时候,有他陪我聊天;在清冷的早晨,他会打电话说:“懒猪,起床!再不起来,上课就迟到了。”;在我想家的时候,他会陪我给妈妈打电话,买好吃的哄我开心,讲笑话逗我,虽然我从来不觉得好笑......
直到有位学长追我,我想找他商量,却怎样也联系不到他,不在寝室,电话关机。我发疯似的找遍了所有我们常去的地方,问了所有可以问的人,一无所获。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他,没有他不行。
一个月后,我再次见到了他,他明显消瘦了很多。我们一起吃了顿饭。他告诉我,他一直就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不知道能活多久。这一次若不是发现及时,就很危险了。我犹如听到晴天霹雳。眼前这个男孩那么年轻、那么阳光,而命运却和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我感觉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再后来怎么回到寝室,我都不记得了。
我可以爱他吗?爱一个没有前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我生命中消失的灵魂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整整一星期,我们没有见面,也没有通电话。有好几次我都梦见他背对着我,一句话不说,任凭我再怎样大声喊,他都毫无反应,我害怕极了,从梦中惊醒。
半夜两点钟,我给他打电话:“你还好吗?”“你怎么了?”老半天没吭声,我红着脸紧张的说道:“我想做你女朋友。”终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电话那端的他也半天没有说话,我害怕极了,整个人绷得紧紧的,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你不愿意吗?”明显已经带上了哭腔,“你不喜欢我?”“不是的,不是的,我很喜欢你。”他紧张的语气让我突然获得了力量,“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因为我怕我随时都会从你的生命中消失。我怕你会哭、会难过。”这一次换我紧张地说了,“就算我们不在一起,如果有天你不在了,我也会哭、会非常难过的啊。我要现在见你。”同志们,想想我有多冲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是半夜两点啊。
就这样,在凌晨两点的校园有一对相拥而泣的男女,却分别哭得像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不是因为分离,相反的,是因为他们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在一起,来面对死神的考验。就像大多数没有得到祝福的婚礼一样,没有亲友,没有鲜花,没有欢笑,但他们始终坚信爱情。
生活依旧会继续,死神并不会因为你对生命的眷恋和不情愿,就停止脚步。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经常出现头晕、喘不上气来的症状,甚至昏厥、暂时性休克。我害怕极了,但是在他面前,我却不得不假装得无比坚强,只是为了让他更安心,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种负担。可是我偷偷流了多少眼泪,没有人知道,也永远不会让别人知晓。既然选择了爱,就必须承担所有爱的代价。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象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
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
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让往事都随风去吧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都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再后来,我每天在学校和医院之间奔走,看着康复的病人被笑容满面的亲人接走,看着新的病人被满面愁容的家人送来。病房里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医院特有的白,白的墙,白的床单,医生的白大褂,连他的面容也是苍白的。记得以前我是最讨厌医院的,医院的味道,医院的颜色,可是现在什么都习惯了。就连有时半夜听到的孩子的哭泣声和病痛者的呻吟声,也都觉得自然了。
我希望生活哪怕只是这样也好。可是最害怕的一天终究还是来到了。那天夜里,他突然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束玫瑰花:“我爱你!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都希望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每天甜甜地笑,不许流眼泪。答应我,好吗?”他看着我的眼睛,眼神清澈而明亮,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显得略微发红,看上去是那么健康。我突然感觉他的那些痛苦的呻吟、那些抢救的画面都只是一场梦,当我一觉睡醒,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守在他的床边,整夜地陪他聊天,回忆那些我们一起经历的过往,给他讲那些曾经他讲给我的笑话,然后他哈哈大笑,我却泪流满面。
再后来我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半夜,病房里漆黑一片,我看看他的脸,还是略带微笑的,想必他正在做着什么美丽的梦吧。我想摸摸他的脸,看他半夜是不是会冷,但是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像个熟睡的婴儿般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叫了医生,他们忙碌着,处理这里的一切,整个病房乱作一团。在喧杂声中,他们尽义务般地安慰着我,但是我没有再流一滴眼泪,因为我答应过他,要每天挂着笑容,不掉眼泪。
窗边的玫瑰还在怒放,红得刺痛我的眼睛,可是却是最后一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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