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成色不是马蹄莲
这个冬天快过完的时候,夏小如终是约了我。
“淳雨轩”外,华灯初上,小雪倾城。隔着落地窗向外望去,满天细碎的银白,烟花恣意妖娆。
我把身子缩进柔滑的沙发,沿窗坐下,看着杯子里竹叶青细小的绿叶在水面盘旋,我是在等一个叫夏小如的女子。吧台里响起幽幽怨怨的音乐,伤感的老歌,一如记忆的曲线,伸长拉直,飘散出潮湿的长街。
(一)
我穿过狭长如蚯蚓般的巷子,在阳光未曾舒展时,手捧大束的马蹄莲见她,只为一声抱歉。
彼时,夏小如已经离开我多日,这个平时连过马路都要怯怯的捏着我衣角的小女孩,终于鼓起勇气,背起行囊,摔门而出。数日前的夜,我于梦里又唤了雨菏的名字,以至把自己喊省,睁开眼睛看见小如一直在流泪,她说,若何,你还是无法忘记她。翌日清晨,她开始收拾衣物,而我坐在床上,不停的抽烟,她疾步掠过,一地的烟灰顷刻四散。来不及阻拦,她已狠狠地把我关在了门里。于孔雨荷,我究竟理不清还有哪里不能释怀。
多日的电话骚扰终见成效,得知她的所在便踏雪而来。她住在平行成一线的房子里,深巷悠长,没有喧闹。斯时,她背靠着门,轻盈含笑,不施粉黛的脸一如盛夏时兀自绽开的栀子花,清纯可爱。我将花儿递过,小如,我终算找到了你。她理了理散在额角的长发,笑语嫣然:“我知道你会来。”
推开门,走进她离开我后的住所,凉意袭来,眼下是一间不足
冰释前嫌,小如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光线渐亮,一室温暖,不觉已是正午。门外,她轻轻唤我,若何吃饭了。
她会做一种很好吃的水馅包子,晶莹透亮。虽未结婚就肯为我如居家女子般,系上碎花围裙,能为每一餐烟熏火燎,着实另我感动。突然有种回家的感觉,刹时间能闻到油盐酱醋的香,嗅得痴迷沉醉。蓦然醒来,迎头撞上她的目光,看见她笑,眼睛眯成一条线,幸福快乐得如同一个孩子。她把花插进花瓶里,细心的倒上水,我知道,马蹄莲一直是她钟爱的花朵。她说,喜欢它的色彩,白,没有任何复杂色调的白。心头涌起一股冲动,真想对她说,小如,我们结婚吧。话到嘴边仍未出口,像是有某种复杂的情愫压抑在里面,无法畅然。
夜里,小如已然睡去,而我还在梦里挣扎,孔雨菏,这个我今生势必无法逃开的宿命,像是蔓,紧紧的缠绕在我心里打成一个结,无法释然。
(二)
雨菏背对着我,轻声抽泣,肩头微微耸动。她说,若何,今晚是我们最后的一夜。我从背后拥住她如水般光滑的身躯,大滴的泪在脸上滚落,暗夜,没有亲吻,亦不会有缠绵。她说,若何,我对不起你,春节时我会送你一份礼物,请你一定收下。她的长发纠结,如浪般卷起,以前纤细柔滑的发丝再不见踪影,我的雨菏早已不是我的,她,亦不是以前的模样。昏然睡去,梦里有刺鼻的胭脂味。
清晨,一觉省来,阳光明亮得刺眼,床头残留着浓烈的胭脂香。雨菏已然离去,她,终究是要走的。
在爱情的角逐中我惨败下来,平庸如我,怎能敌得过我们老总儿子的富甲一方。睫毛上混着泪湿的痕迹,我恍惚中看到她花枝招展的笑着,在隔街的写字楼旁等待一辆棕色的宝马,车门打开时她向着我的窗口张望,然后头也不回,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一棋走错满盘皆输,公司自是不能再留。递交辞呈后我转身离去,同事一双双眼睛越过电脑看向我,或怜悯,或鄙夷,错综复杂。而我,黑色开始铺天盖地般袭来。
(三)
一夜未睡,怕梦境,梦境里总是有孔雨菏的影子,挥之不去。刻骨铭心的爱过,想要忘却谈何容易。流离失所在情感的世界,爱终究成为一个未知的符号。
秒针沙沙的响,有规律的跳动,已是凌晨三点。小如睡得香甜,安静,一如在黑暗中沉睡的马蹄莲。我在她的唇上轻吻,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终究不能坦然面对,只因负担不起爱情的重。摘下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桃木雕花的爱情信物,它已不再属于我,放在她的枕边,悄然起身,掩好被子,披着风衣静静地离去。想起黎明时小如为我早起,却愕然发现只有项链冰冷的躺在枕边,心里不禁抽搐的疼。
抛下纠葛的情感,心底却仍无法平静,我早已泥足深陷,不可自拔,爱,熟悉的字眼,间或着甜蜜和忧伤,在我即将把它抛之脑后时却再度拾起。
也曾几时有过这样的夜,星光璀璨的田野,周遭静谧,我为她点起一堆篝火,黑暗中只有我们这一抹红。她说,若何,这火就像是我们,虽说终究会熄灭,但是毕竟也激情的燃烧过,留下碳灰的痕迹就已然足够。我的手环在她腰际,小如,若是有寒冷,我愿意为你燃尽。火光跳动,倒映在蜿蜒的河里,她轻踢一块石头入水,瞬间泛起层层涟漪。凌乱的光亮,模糊的影像,一时间如同展开的底片,让我们恍惚得纸醉金迷。深情拥吻着她如婴儿般粉嫩的肌肤,长发素面的少女,你可知,你在我的生命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迟迟未落,我对自己说不能哭泣,在走出巷子时,它终究会被风干。踩着地上冷而白的雪,脚下它们不堪重负的响,孔雨菏,我的眼泪早就为你干涸,你怎么忍心再度伤害。
尚在校园时,你就与我约定了前世今生,你说,倘若我们之中有谁会后悔,必然尸骨无存。彼时你眼神明亮,在开满繁花的榕树下信誓旦旦,生怕谁会抢走你挚爱的男子。那时我们尚且清贫,守着一盒温暖的快餐便能看到你幸福的目光。你说若何,今生选择了你便永远不会改变。我义无返顾,初恋的情怀盈满整颗懵懂的心,肯为你抛下书本痴痴在宿舍楼下等上几个小时;成绩一路下滑眼看不能毕业;寻找工作不顾家人反对毅然陪你到陌生的城。后来,物是人非,你渐渐贪慕虚荣,抱怨骤然增多,你将我们的小家狠心打碎,丢下一片狼藉给我。你凭借着出色的容貌攀上老总儿子的高枝,让我丢掉工作,满目创痍。孔雨荷,你可知,在你走后,我是怎样的伤心欲绝,痛彻心扉……
(四)
临近春节,火车站内,人潮涌动,四下哗然。
买好了回家的车票,在火车进站之时,随着蜂拥的人群而上,寻一空位而坐。列车轰鸣,站内景物开始缓慢后移,不经意间透过窗子,蓦然瞥见一袭白衣的女子正茫然四顾,慌乱的寻觅。这女子正是夏小如,她红肿着眼,流着清凉的泪。车厢嘈杂,听不到她哭泣的声响。
我别过头,不敢看她无助的眼,我要远走,从此不再归来。
一夜行程,两日未眠,我却毫无睡意。下车时全身沉重,仍有列车轻微起伏的波动之感和在铁轨上急速奔行的略略震撼。
温润静好的天,故乡,我已归来。
沿着楼梯急速而上,敲响久违的家门,跑得气衰力竭。母亲开门的瞬间,喜极而泣,声泪俱下。她细细端详我的脸,儿子,你已三年未归。悲怆袭来,顿然落泪,我抱住羸弱的母亲:“此一回来便再也不走。”
母亲朝我身后张望,终于,她疑惑的问我:“雨荷,她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伤痛捉襟见肘,我一阵晕眩,雨荷永不会来……
母亲没有多问,提起我的行囊转身进了卧室为我整理房间。半晌,我听见从屋子里隔着门传来的叹息。心不在焉的吃过晚饭,头,开始越发的沉重,匆忙收拾起碗筷,母亲却执意亲洗,劝我回房入睡。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脱去染满风尘的衣,眼帘沉重而木讷的垂下,遮住视线。倦意袭来,我沉沉睡去,竟一夜无梦。
孔雨荷,夏小如,我想,我已忘却。
(五)
小如的头发散乱,面色苍白憔悴,已无往日的光泽,她声嘶力竭地唤我的名,伤感的落泪。她说,若何,你怎地就如此狠心!我抱住她纤柔细弱的身躯,哽咽着如同往常一样闻着她身上所固有的马蹄莲的香。屋子里,惜日的繁花颓然败落,洒满一地凌乱的枯黄。她说,若何,你走后,花儿死了,就连我也差点死去,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我紧紧的把她拥在胸前不肯放手。不会的小如,不会的,这些日子,你让我是怎样的朝思暮想,寝食难安 ……
我猛然间从床上坐起,睁开眼睛,却再也觅不到她的踪迹,温暖已不复存在。梦里的夏小如如此清晰,她,泪流不止。
我本以为可以忘记她,却终究不能。这个与我朝夕相伴,相濡以沫的女子,仍旧是我心头割舍不掉的挚爱。前些日子没有梦见是因为疲惫,今日梦乡重逢是因为想念,前尘往事就又翻腾而出。
邂逅夏小如时,我与孔雨荷刚刚分手。那时,我颓丧着在各个酒吧之间游离,终日醉生梦死,企图借着酒精的力量淡忘我对孔雨荷的爱恨情仇。正是愁云渗雾的日子,我满心凄惶的醉酒而归,却于沿途遇见夏小如。彼时,她是天真纯净的少女,眉清目秀,穿着好看的白色羽绒服,独自走在夜晚清冷的街。我步履蹒跚尾随其后,似曾相识,我仿佛又看到了旧日里尚在校园的孔雨荷。得知她是北飘一族后,带她回家。她眼神怯怯的说,我会付给你房租。
整理好我杂乱的房间,她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入住。雨菏走后我多日不曾打扫房间,物品随意摆放,更有污秽不堪的衣物丢弃在床头桌角,她皱起眉,难忍屋子里颓败的气氛,终于将室内收拾整洁。
我依旧终日醉酒,晚归已是常事,夜半破门而入,将屋子里的物件跌撞得乱响,不止一次惊扰她的美梦。记忆里,她总是将我搀扶到床上,替我脱去外套,绞湿毛巾细心的为我檫脸。
灯火通明,喜气萦绕,鞭炮声震耳欲聋,已是春节。我在楼下痴痴等待,孔雨荷说,今日会送我一份礼物。寒气逼来,四下茫然,等待终究未果。她为我披上风衣,若何,其实我一直爱你。我转身将她抱起,穿过幽暗的楼道,掩上门,在夜里映着窗的近乎鬼魅的烟花照映下,温柔地要她。时闪时烁的光亮里,她静好的脸庞,眼泪汹涌而出。她说,若何,今后你的心里便只许想着我。
春暖花开时,我带她穿过大街小巷,徒步走去海边,浪花翻滚,海味四溢。她于滩边的小铺旁买下两只桃木雕花的精巧项链,把其中一只塞给我,满眼深情地说,若何,这项链一只代表你,一只代表我,我把它戴在你的项上,这样,你便会永远想着我。
如今那项链早已归还,我却仍旧无法淡忘关于你的一点一滴,忘不掉你不施粉黛温润静好的脸,忘不掉你不辞辛苦劳作在厨房纤细的手指,更忘不掉你喜欢的色彩——马蹄莲的白。你说你喜欢它的色彩,没有任何复杂色调的白。其实你却忘了告诉我,那是你早已藏好了的颜色。我是在偶然间想起中学
雾气升腾,云蒸霞蔚,叶落之时,便想与你一起看看秋风起时,山间幽泉那一束沉睡千年的细水长流。我的胃突然绞痛,冷汗直冒。你果断地从包里拿出一盒尚未开封的胃药。我说,小如,你怎知我有天凉胃痛的毛病。你嗫嚅不言,半晌,你说,若何其实我也有胃痛的毛病。可是我却从未见过你的胃痛过。后来才得知你和孔雨荷竟是相识多年的好友,这一切生活中的细节,都是由她告知于你。而我也是在这时选择离开。
感谢孔雨荷,感谢你在春节时送我的礼物——夏小如。要不是我一心想着你,夏小如怎么会离家出走;要不是她出走,我怎能在她曾经租住的小屋里找到关于你的日记;要不是那本日记,我怎能知道她就是你春节时送我的礼物!只是你却不知我已深深地爱上了她,爱她胜过于爱你。
(六)
打开关闭多日的手机,短信接踵而至,都是夏小如发来的,或长或短,满是伤感的文字。她要我回去,几近哀求。她说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她可以放弃一切爱我。手机的铃声响起,震动得我手指麻木,我按键接听,小如,不管怎样,我都要给你一个答案……
灯火阑珊,雪在飞舞,像是谁的眼泪晶莹剔透。
淳雨轩内,小如声音嘶哑着,她说,若何,我是真的爱你。那红肿的眼圈,失落的神色,愁云惨淡的容颜,不止一次的敲打着我千疮百孔的心。我咽下一口茶,偏偏不苦,苦涩尝尽后,应该是苦尽甘来了吧。我神态自若,小如,我走后,马蹄莲死了,我们的爱情也该结束了,因为爱情的成色不是马蹄莲。我站起身,理了理笔挺的西装,决绝的离去。背后,夏小如趴在桌子上嘶声哭泣。
若干年前,另一座城市,夏小如的母亲去世。沧桑镌刻在他稚嫩的脸上,她转过身,茫然地说:“雨荷,这份情,你要我怎样去还。”那时孔雨荷是出于友情,为她照顾母亲无微不至;替她承担药费不计回报;直到送葬亦是满目凄然,对她细心劝慰。斯时她是没落女子,身无分文,对孔雨荷深怀感激。后来,翻天覆地,友情荡然无存,孔雨荷在另一端欠下的情债却要由她去还,伤痛尚未结痂时,她背起行囊,开始在陌生的城寻找一个叫古若何的男子。
我结了婚,新娘是母亲托人介绍的娇媚女子,笑时,有点像夏小如,她也钟爱一种叫马蹄莲的花朵,所以我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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